我有两个名字。
一个叫袁野,从业十二年的媒体人,现在是《中国新闻周刊》的编辑、记者。写时政、写财经,写这些看起来很正经的东西。
另一个叫左野,是乐队主唱,是吉他手,是非著名乐评人……经营着跟音乐有关的一切。
我的家乡在四川绵阳。90年代,国内摇滚的烈焰烧到了这里,也燃起了十三岁的我。
当时出的专辑基本上是见一盒买一盒,只要口袋里还有一点零花钱。国外的摇滚也从那个时候大量进入中国,最早是一些附带磁带的音乐杂志,比如《音乐天堂》,基本上是每期必买。好多文章都反复看过好几遍,那时候觉得最有思想的人,都在写乐评。
十九岁,我考到北京外国语大学,在国际商学院里学英语和信息管理专业。
学英语的人是比较容易勤工俭学的,那个时候我会经常打工挣钱,不过报酬大部分都换成了打口带和CD。现在还记得,每次拿到钱的时候钱包都会变得鼓鼓的,但还没回到学校,钱包就已经瘪了——而怀中总是抱着厚厚的一摞唱片。
沉浸在音乐里的人有他自己的世界。我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在这个世界里耗着。
我组的乐队“花哨密室”,差不多15年了,这个乐队一直存在着
这是我出版过的一本关于音乐的图书,哈哈,封面很土吧
我还策划过很多音乐活动,比如“后海.海浪音乐节”
但对我来说,干过最牛逼的一件事儿,就是打理过一家叫“疆进酒”的livehouse。
2005年,一对在新疆长大的北京姐弟,回到北京后开了这个酒吧。两人性格都很爽朗,而且仗义。
这是北京最早的一家Livehouse,哦,对了,那个时候还不流行这么洋气的词儿,我们管这儿叫“原创音乐酒吧”。
谁也没想到,这里会成为中国民谣摇滚的孵化基地。
曾经的疆进酒livehouse
第一次踏进疆进酒其实已经记不清楚是哪一年了,这个鼓楼边上古老的房子,不到100平米的破“土坯”,却成了当时原创歌手们最爱扎堆的地方。
杭盖最早的演出在这里我看过;
布衣演出时,一起来的朋友都蹦上了桌子;
小河用木吉他实验迷幻新方向;
郝云的专辑首发换装成了Beatles……
还有马条、赵照、大乔小乔、李志、野孩子……
在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他们的时候,我在疆进酒认识了他们。
那一年
李志、马条、张玮玮
曾一起在这个舞台上演出
李健和钟立风
曾在这里举办过音乐会
那一年
王菲还没上春晚唱《传奇》
那一年的郝云
也在这里唱过“理想”这个词
那一年
布衣乐队的现场
简直high到掀翻屋顶
那一年的痛仰
高虎吹着口风琴
在这里玩过不插电
那一年的赵老大
他让人记住的
不仅仅是翻唱
那一年的赵照
还没上过“中国好歌曲”
还没唱过那首火遍全国的
《当你老了》
那时候,疆进酒一周差不多有5天乐队演出。
不到100平米的场地跟挤地铁一样。
外面的人不停喊“里面的人再挤挤吧,让我们进去”。
火爆的时候,好多人都进不了场
这是一个传奇,但是它却抵挡不住拆迁的步伐。
2014年年中,在经营了9年之后,疆进酒鼓楼老店随着钟鼓楼广场一围的商铺民宅消失在崭新的仿古围墙中。
如今,这里剩下和音乐唯一相关的也许就只有夜半广场舞了。
遭遇拆迁的钟楼湾胡同
经营livehouse确实很难,在过去两年里,我们听到各种并不理想的消息:
著名的麻雀瓦舍关闭了,著名的小萍歇业了,著名的杂家撤店变身游击主办方了,著名的MAO也确定了停业的时间。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问自己:
你能忍受只播放唱片和雇请翻唱歌手的酒吧夜店吗?
你愿意把闲暇时光都只交给电影院和商场吗?
你是否能接受某一天我们的音乐播放器里只剩下流行歌、民族腔、美声、嗨曲和杜撰出来的情意?
我想我做不到。
Livehouse那么难,但将进酒还是回来了。